ACT.2《然而，一切悄然转动》
“终于是来了啊……”
高台之上，灰发的青年倚着围栏看向下方的城市，在他暗红的眼眸中，倒映出来是城市的灯火，他的左眼戴着眼罩，灰色的长发也几乎快把仅剩的左眼遮住了，头发已经长过了脖颈。看打扮上，应该是一名冒险家，多地形适用的长筒厚底靴子，以及那帆布材质的耐磨裤子，比起为了打扮而穿衣，他似乎更注重衣服的实用性。
黑夜降临的林中城，灯火通明，即使处在这么高的天台上也能隐约听到街道上嘈杂。这样繁荣的景象，大概也是人族社会越来越强大的象征吧，即使不断地经历战争，但是人族可能是最大的胜利者了，人口基数大外加对事物极为容易学习的特性使得他们有着非常完整的社会体系，也能够满足基本的自我供给。
只不过，在这个时候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来看风景的。
除在漏洞位置的他们，在这里唯一能够避开城里的监视。
人族的城市，都有着极为强大的魔力壁包裹着，他们把这项完整的防御体系称之为“天网”。“天网”能在敌人入侵的时候起到暂时的抵御作用，以便给人们更多的撤离时间。当然，除此之外，也是检测魔力波动的重要手段。即使是有着严格的法律作为铁轨，但是会使用魔法的罪犯依然层出不穷，对此，天网正是对不明的魔力源进行探查，再由魔法分析师分析是否为危险或者不明魔力来源。
但是对于这种问题，两人是很容易轻松破解的。
“我顺路去收了一笔欠债，来晚了一些。”
那个人走过来时，那股血刺鼻的味道还是让灰发青年闻到了。
“又是谁被杀了呢~”
灰发青年扭头向来者看去。
那是一个个字极为瘦高的男人，一袭黑色的紧身衣紧紧地裹住了他的身体，甚至披肩都是黑色的，他还用那造型怪异的面具遮住了下半边的脸，在黑夜下，白发赤瞳的他给人一种极为诡异的感觉，让人不敢接近。
“没什么……这是他们的欠债，只不过，这一次你做得太过了啊，我在帝都的时候都已经能听到一些关于你的消息了。”
“哦？”
灰发青年似乎像在装傻一般，用带了些不屑的口气反问了那个诡异的男人。
“你带着那个人族女人在各族的领地到处乱跑，还引发这么多骚动，你以为他们不会盯上你么？”
黑衣男人的语气似乎非常的不爽。
“别忘了，你是个亚种，不管如何，我可不想因为你而暴露了，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如果你再不知道收敛，我们的交易大概可以停止了。”
是的……
这个灰发青年，虽然有着人族的外貌特征，体型也和人族无异，但是他头上那被砍掉一只的大角，是他和人族彻底划分界限的象征。
亚种，那是在战争时期，被杂交出来的物种，它们有的或许天生畸形，弱小，甚至不到几天就死去了。也有的，会成长为怪物，变得强大，令人畏惧。但是不管如何，亚种始终是被所有族群唾弃的存在，特别是以人族为代表，人族经常狩猎弱小的亚种，将他们剥皮剔骨，亦或是抓为奴隶。
而强大的亚种，则是被重点监管的对象。虽然不会被抓为奴隶亦或杀死，但是也会被时刻监视。最好是别进入人类的领地，这是所有人类所希望的。
只是说相对于以冒险家四处旅行的亚种，这个灰发青年似乎并不太受约束。
即使现在是战乱时期。
战乱……
“还有，那个黑发的女人是谁，你的新同伴？”
“怎么，问那么多干嘛？”
“无论如何我也得了解，我的身份不能随意暴露。”
……
黑衣男子那声音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舒服，很像是机械发出的没有感情的声音一样，让人觉得冷冰冰的，不知道是否因为戴着那个怪异的面具的原因。不得不说，那尖牙利齿的面具，如果真的是充满了敌意，让人对他敬而远之。
“人族的女孩，没好好配合受了点伤而已。”
“是东方来的吧，黑发和黑瞳……真是非常少见了，真是想抓一个来研究一下。”
“不要对我的人动手就行了……”
灰发青年瞥了这个发言变态的男人一眼，可也并没有否定他的想法，不禁让人有点毛骨悚然。
“怎么样，应该被知道了吧，我带着还活着的精灵族来到林中城这件事情。这么大的事情，那头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灰发青年淡淡地说，不经意间，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轻轻皱了下眉头。
“他们早就在注意你了，简单来说，可能已经派杀手来了。”
“真快啊……”
“不过对你有威胁么？”
黑衣男子讥讽地说道。
“这用不着你操心，你只要负责收尾就可以了。”
灰发青年从解下了系在腰带上的小包裹，里面似乎撞着类似于石头一样的物体，拿在手中能感觉到到一丝冰凉。他丢给了黑衣男子，而黑衣男子也稳稳接下了，不过比起青年随意的态度，黑衣男子对这个东西就像对待宝贝一样，眼中满是惊喜。
“真是爽快，我会负责的……只是说……”
本来听到黑衣男子的承诺，便想离开青年，因为男子这一句话停住了脚步。
“你最好注意一点，硬生生把一只有恶魔领主的队伍全数歼灭，还引发了那么强的魔力涟漪，估计不仅仅是人族，恶魔族那边也开始注意你这个家伙了……”
……
“大概吧，你做好你要做的就行……”
“我很有兴趣……你很多东西都根本找不到，如果不是你主动找我我都不知道有你这个亚种呢……你到底是从哪里出来的……”
“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灰发青年淡淡一笑，但是他的气场一瞬间变得凝重，就像有千万只利箭就要将自己射穿的那种压迫和紧张，让人喘不过气。他的眼睛，能让人感觉到杀意，这宛如刀刃一般的眼神，不可能是一个普通冒险家能拥有的，就好像从地狱的深渊爬出来的恶魔一般，与其对视，就能让人从内心感到敬畏。
“哼，总是会知道的，这件事让我更确定你有明确的目的性，既然我都这么认为了，你以为其他的势力不会注意到么，别忘了你现在只是孤身一人，就算你再怎么有本事，也不要太过张扬好。我可不想亲自动手去做这些，所以啊……”
拿到了东西的黑衣男子，眼神中看出来也是十分满意，他的身体开始扭曲，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搅动的水面一样，黑雾从他周围弥漫开来，最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他从未来过一样。
但是他的话留下了。
“在提供材料到我不需要前，别死了啊，R先生。”
“真是多事……”
男子口中的R先生，大概就是这个灰发独眼的青年了。
看着男子不现实的消失，R似乎也不打算离开了。他重新将身子依靠在围栏上，从高处看向整个城市。
R在这里能清晰地看到整个城市的全景。他静静地看着，每一条街道，每一栋高楼，这个城市繁华的景象被他尽收眼底。
“总算是，有点头绪了么……”
这种热闹，真是令人熟悉，甚至让他回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事情。
只不过，对他来说，即使在温暖，那也不过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还有更应该去做的事情……
“得好好想想办法了……”
“她的伤势怎么样了？”
回到旅馆里的R没有到海因的房间之中，而是询问刚好从房间里出来的夏塔尔。现在是深夜了，恐怕再不久天就要亮了，夏塔尔醒来的时候海因也已经入睡了。
“基本上已经好了，她伤口的恢复力快的惊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精灵本身就有极强的魔法适应性，总之现在已经没有问题了，只是她的身体很虚弱而已，恐怕这几天是还需要躺着休息。”
“那样么……我知道了……那个，把那个精灵族的小女孩带给她看看吧，或许她会觉得安心一点。这几天就让她们在一个房间住，之后等她的伤势好了我们在考虑怎么办。”
R对着夏塔尔说道，确实那天还有一个幸存的精灵族小女孩，只是有一件事一直让她很不能理解，她也直接问R。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明明可以请更好的治疗师给她治疗的，我们为什么不直接交给城主处理这件事情。”
那天他们虽然他们很顺利的将恶魔族击溃了，也没留下任何痕迹，但是带着两名重伤的精灵进入城市还是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即使很多人没有认出海因是精灵，不知道什么原因她现在就跟人族一模一样。但是她依旧还是精灵族，根据条约人族是要无条件接纳精灵族的难民的，而R却把海因交给了她治疗，而且毫不担心的样子……
不管怎么说，这实在也太信任她这个见习的修女了。
“如果我们那天带着她们去见城主，恐怕也会引起很多误会吧，毕竟我是亚种……”
R苦笑着说，夏塔尔突然想起来他那特殊的身份……也是，相处了也快有半年了，有时候她也时不时会忘记那周围望向R敌意的目光……
不管怎么说……
亚种终究是无法被人们接纳的，如果他盎然前往，很有可能反而会被抓起来也不一定。给人们一种他们是一个团队的冒险者，反而不容易引起误会。
“再怎么说她现在一点精灵的样子都没有，我们也无法解释发生了什么，或许她好了之后能有些答案，我们先照顾她一段时间吧。”
“你还真是，明明也有你这样的亚种，可是人们为什么不能接纳像你这样的亚种呢…………”
夏塔尔为R感到有些心酸，不管怎么说这半年来的旅途他们也经历了不少的事情，也有不少人对R的看法发生了改变，可是始终还是无法影响大部分的群体，对于亚种的存在更多的人选择谨慎相待，更何况是R这种实力超强的亚种，如果他对人类做错了一点点有敌意的事情，恐怕马上就会被城市的守护者包围杀死吧。
“不得不说像你这种敢接近我的人类……嘛，算了。我还有事情要去处理几天，那么剩下的交给你了……”
R离开的很干脆，做事倒是没有一点拖沓，快步走下了楼梯，出了旅馆。
“还是这样呢，我行我素让人琢磨不透……”
翌日。
“你的伤口居然全好了，不可思议……”
夏塔尔帮海因仔细检查了身体，伤口大多已经愈合了，倘若不是海因自己提出的要求，她也不会轻易地把绷带拆下。仔细抚摸着海因原来有伤口的地方，那些地方现在却一点伤疤都没有。
这样让人惊叹的恢复了，这是她所看到的第二个。
“应该是你的治愈术的功劳呢……”
海因将上衣褪去，露出了洁白的玉体，感受着夏塔尔的手在自己身后移动，那种痒痒的感觉让她轻声地笑了出来。
“咦……我的头发……”
今天因为身体已经康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还是有些无力，但是自由行动应该是没有大碍，而海因现在才注意到自己的头发。
怎么变成黑色的了……
站在镜子前她才彻底发现自己变了个样子……
她原本洁白如雪一般的发色已经变成了黑色，甚至连眼睛都也变成了暗棕色，脸的样子也发生了一点细小的改变，虽然还看得出是她自己就是了。最明显的还是她的耳朵，精灵族象征一般的尖耳朵却变得和人族一模一样。如果说这是海因的话，确实应该能相信，但是要说她还是精灵族么？这一点估计就很难解释了。
我这是……
心里异常的复杂，不管怎么说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
因为那莫名的力量的原因么？
虽然问过夏塔尔了，但是似乎他们来之前自己就已经变成这样了，当时情况根本没法让她注意到这些……
身体突然发生了这样的改变，不管是谁都会觉得紧张。
回忆起之前那个奇怪的梦。
是啊，我被救了，但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梦境这种东西，虽然有很多说法，但是终究不过是自我意识产生出来的东西才是啊……
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似乎太过多了，现在一时间海因也没有头绪。
护送的族人全部牺牲了，自己还有一个小女孩被人族的冒险者救了……
然后他们是什么人呢……
那个恶魔领主的实力，非常的强，强到海因用尽全力都就像一直蝼蚁一样被击败了。能从那样的恶魔手中将自己救下，并治疗好自己的重伤，如果不是那两个人实力非常强，是没有解释的道理的。
但是怎么看那个女孩子也就十几岁的样子，年龄与她相仿。如果要说她的实力能强到从领主手中救下自己……
不可能，太难解释了！
但是从那个叫夏塔尔的女孩说的，她还有另一个同伴……
到底是怎么样的人，他为什么要花那么大的风险救自己。真的是因为单纯地想出手相助么，还是说有目的的。
自己现在是在林中城没错，但是即使是人族，说到底也只是因为条约而不得不保护精灵族而已，人族并不可以完全相信。不管怎么说自己活下来了，即使没有头绪，还是要考虑今后要怎么办才行。
家已经没有了……
一想到这一点，她的胸腔就宛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捏住一样，喘不过气来。
恶魔族……
她的拳头慢慢地捏紧，怨恨的火苗愈烧愈烈。
杀戮，就会造成死亡。
而死亡的生灵，就再也回不来了……
而已经有族人再也回不来了……
爸爸妈妈也……
曾经和父母的回忆亦如昨日一般，可如今，自己的父母却生死不明，哪怕是能确认他们已经死了也罢，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永远都不能去独当一面，一点用都没有……
一想到这些，内心就越是无法平静，一种让人无法安心的情绪从她身上散发开来。明明只是站在镜子面前而已，但是海因现在的眼神就像那一日面对恶魔组时那无尽的愤怒一样，就像野兽一样充满了攻击性。
无法原谅……
假如没有恶魔的话……假如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的话……
越是想到这些，那回忆就如同泉水一般涌出。
自己眼睁睁看着精灵城变成一片废墟，眼睁睁看着没能逃出来的族人们惨死，然后，连自己保护的族人们，都全部变成了冷冰冰的尸体。
这一切……都是恶魔族的错！
“公主？”
小女孩稚嫩的声音惊醒了那陷入执念中的海因，转身看去，一名和她曾经一样的，白发绿瞳的精灵族小女孩，正和夏塔尔站在一起，站在她的身后。
“米娜！”
这个女孩，赫然就是在旅途中和她最亲近的一名精灵族女孩，此时她活着的事实，正明摆在眼前，看到她，海因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而这个小女孩直接就扑了上来，抱住了海因的腰。
“呜呜呜呜，爸爸妈妈，他们……呜呜呜呜”
不管怎么说，这个女孩暂时压住了海因那几近疯狂的执念，而她也给了海因一记强心剂。但是米娜痛哭的样子，依旧让她心痛。她想到了自己，又看到这个女孩这么小就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这让她感到很不是滋味。
但就是这样，无论她怎么想，终究也只是在脑海里想而已，自己什么都没有改变，而一切已经尘埃落定，这或许就是现实的残酷吧。
她也抱着这名痛哭的小女孩，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就像母亲曾经抚慰她一样，她试图去这样缓解这名小女孩的痛苦和恐惧，但越是这样，就越让她联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甚至可能再也见不到了，母亲的每一句声音，每一个动作，都是多么的让人怀念。
一想到这里，就连她自己，也受到了感染哭了起来。
夏塔尔知道自己现在没什么好的方法安慰这两个伤痕累累的精灵族女孩，她们经历了太多太多她们本不该经历的事情，也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痛苦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两个女孩拥入自己怀中，然后轻轻的抚摸她们的背部，来试图融化一点她们的悲伤，无论有用与否。
外头……
正在下着大雨，这场春季的暴雨异常的大，没有带伞出门的行人们急忙奔走，雨水打在身上就如同鞭子在抽打自己一样。只不过，还有一个人在这场雨中行走着，毕竟他离他的目的地已经不远了。
站在那栋民宅前，看着这栋有点质朴的房子，R也微微左右观察了一下四周。当他确认周围没有可以的人之后，他才轻轻地开始敲门。
人族的城市有非常严格的规定，不得擅自在城市里使用部分魔法就是一条不可破坏的铁规，因此，现在R更多还是依靠自己的大衣和帽子试图去伪装自己，他大概去换了一身装扮，使得他现在看上去就像随处可见的一个普通市民一样。
“咚咚，咚咚。”
良久，门都没有开，但是能够清晰地听到门后面有脚步声，有些急促，似乎正在向门口走来。
门突然就开了，嘎吱一声，慢慢打开了。
R的直觉告诉他，这一切有些奇怪……但是他还是直接推门进去，他似乎也并不担心会有什么能威胁到他一样。进去后，房子的格局跟普通的民宅一样，壁炉，沙发，桌子，各种装饰品，除了屋子四壁都是桌子以外。
而他此行来这的目的，也只是为了找现在正坐在沙发上的魔法师格罗斯。
格罗斯对他的到来似乎异常平静，R觉得这不是他应该表现出来的样子。他也应该了解R此行的目的，但是现在却如此平静却是什么意思？
“格罗斯先生，你能这么冷静我很吃惊，或许你也明白你逃不掉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明白，即使这样我也会杀了你的……”
不管如何，作为一名亚种，R现在对这个人族说的话，是最为糟糕不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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